提攜

香港政府於2015年4月1日公布，決定不延續亞洲電視（亞視）的免費電視廣播牌照 ，此公布一出，亞視頓時成為城中熱話。不少人都在差測，這個電視台究竟還能「活」多久。

 

其實自2014年年尾，亞視爆出欠薪醜聞後，這個原本就沒有多少觀眾的電視台，開始吸引到不少人的注視。當然這個「注視」並沒有為亞視帶來新的觀眾，香港人都是抱着旁觀者的心態，像到電影院看電影一般。香港人只想知道亞視的結局，卻不想看亞視的節目。

 

有需求就有市場，傳媒也不斷報導事態的發展，這正好滿足了廣大市民的好奇心。不少人對此事都有自己的一套估算和理論，但眼見亞視過了一關又一關：先是於十二月尾發出十一月的一半欠薪，之後是奇蹟地在農曆年前繳交欠下的電費、首半期牌費和欠薪，以及三月能在死線前付薪和繳交第二期牌費，大家都以為亞洲電視命不該絕。

 

然而，世事永遠難料！

 

近來經常聽到一句話：「亞視曾經風光過！」我不敢說這句話是出於人云亦云，但至少我不認同。在我眼中，亞視從來都沒有風光過。

 

作為香港兩家免費電視其中之一，亞視肯定曾在我生命中出現過。《小露寶》、《一休和尚》、《星仔走天涯》，以及後期的《亂馬 1/2》、《臘筆小新》等，都是兒時愛看的電視節目，加上爸爸喜愛賽馬，所以客廳的電視肯定有播過亞視的。另外，我也很喜歡《尋找他鄉的故事》，香港攝製隊走訪非洲，相信是香港電視史上的首次。

 

但晚飯的黃金時段，家中的電視卻完全由無綫電視（無綫）所壟斷 ，即使是當年的重頭節目《今日睇真D ：解剖外星人》、《我和彊屍有個約會》、《百萬富翁》 等，家人也未曾被這些節目吸引而轉台。原因很主觀：看不慣亞視的節目。近半年因為經常聽到亞視的不利傳聞，自己也留意多了亞視，但實在無法找到半個值得觀看的節目。

 

雖然自己未有曾經被亞視的節目所吸引而改以「亞視送飯」，但亞視的確有些節目，收視曾經勝過無綫，而令對家陣腳大亂，雖不多，但有。而其中一次，還涉及王家衛。

 

即使是天才，也需要被發掘，王家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為導演。王家衛於 1980 年加入無綫的導演訓練班，並任製作助理。其後，受到時任無綫節目部經理甘國亮的垂青，成為了甘國亮以及當時無綫電視另一位電視劇編導徐遇安的助理編導，令王家衛踏出當導演的第一步。亦因此，王家衛一直視甘國亮恩師。

 

成為助理編導後，王家衛參與的第一套電視劇是《輪流傳》。這齣膾炙人口的電視劇原本有 80 集，可是偏偏與上當時亞視的前身麗的電視推出的重頭電視劇《大地恩情》，結果，《大地恩情》的收視直逼《輪流傳》，《輪流傳》被安排到星期六播放，最後更慘糟腰斬！原本 80 集的電視劇，最終變成了只有 28 集。無綫今次真是「風水輪流傳」。

 

很多人都說，《阿飛正傳》帶着很多《輪流傳》的影子，我未看過《輪流傳》，不予置評，但相信如果電視劇沒有被腰斬的話，可能有更多機會讓王家衛發揮。節目被腰斬，實在可惜。

 

甘國亮隨後編導的兩齣電視劇《執到寶》和《無雙譜》也有王家衛的參與，雖然這兩齣電視劇沒有像《輪流傳》那樣，列明王家衛是助理編導之一，但電影人楊凡在一段訪問中告訴了大家這個事實：

 

“ 我有何德何能提拔他們二人？偶像說，譚家明和我是同時在電視台工作，他拍他的《七女性》，我做我的《少年十五二十時》，大家都是喜歡電影談得來的同事好朋友。再說他還是香港新浪潮的領導人物。王家衛則是做過《執到寶》助理編導，和林奕華一齊，我們三人時常通宵度橋。王家衛離開電視台之後，我仍然有找他回來幫忙《無雙譜》 。網上的語言不能盡信，那時還有一位《輪流轉》的岸西。”

 

http://nextplus.nextmedia.com/columns/recommend/20140824/70932

 

隨後，王家衛於1982年離開電視台，投身電影圈任編劇。在擔任編劇多年後，終於得到導演鄧光榮的賞識，出資讓他執導《旺角卡門》，自此，一名導演誕生了。

要活

王家衛於 07 年拍過一段短片，名為《There's Only One Sun》，短片長約十分鐘，講述一名女特務，與她所愛的人一起逃走，但要兩張通行証才能離開國境。女的不能確定能否辦到，她將車停在邊境關卡前，然後告訴那個男人，她只拿到一張通行証，所以只有一人可以逃走。那個男的立刻向那女人開槍。

 

女人隨即趟於血泊中，但她的旁白仍未完結，她繼續說，這會是她最想要的結局，而她也相信這結局更美。接下來是鏡頭一轉，他們又回到那車上，原來剛才的不是真實，只是女的幻想。這次，女向男開了一槍，男的應聲倒下。

 

這短片其實是一個菲利普 Phillips Aurea 電視的廣告， 短片秉承王家衛一向的風格，劇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感覺：女人愛上男人，男的只想利用她，女人最後要在「被她所愛的人殺死」和「殺死自己所愛的人」之間作出決擇。

 

人生其實也有很多這樣的決擇。

 

有很多我們認為是重要的決擇，其實並非真的如想像般大是大非，選擇不同，結果往往只是令人生的路徑稍有不同罷了。然而，真正大是大非的事，人往往反而不斷地去嘗試否定，又或是用種種不同的借口，不斷地讓自己去忽略。

 

生命其中一樣最重要而又經常被忽略的是「家庭」。忽略家庭是最容易犯的錯誤，特別是男人，因為男人大多是理智型，理智型的人需要看到很多數據來肯定自己，而金錢就是最容易被人拿來去衡量一個人的成敗得失的數據。

 

舊同學聚會？好的，快說，你月薪多少？五萬？哪已算是中產了，不錯啊。三萬？能買到房子嗎？我？下次聚會再跟你說吧！我怎樣讓你知道我月薪只有萬五元？我明天就會換一個電話號碼，保證你以後也找不到我。豈有此理，五萬元一個月，在學校時還不是要抄我的家課才能升級？

 

「為家人好，要賺多點錢」成為了很多男人女人忽略家庭的借口，這也許是出自真誠，但有否想過，錢，真的是你的家人最需要的東西嗎？他們可能想見到你的面，多於想見到你的錢，不要覺得奇怪，家人的渴望並不一定理智。

 

孩子出生後，生活頓時變得很「充實」。說句老實話，「充實」只是修飾詞，「忙得死去活來」才是實話，每天回家就是洗衣服、涼衣服、做飯、洗碗、餵奶，之後？還要倒垃圾。經歷了多個月的艱苦調較後，孩子現在基本上每晚九時睡覺，所以九時後就是我自由活動的時間，可以看看電視，上一會兒網，玩遊戲，又或是寫寫網誌，不過，這一切很多時都只能在腦袋裏實現，因為這個時候，老婆就會躺在牀上，她要我抱着她一起睡覺。

 

我不明白抱着睡有什麼意義，反正二人也不會因此而做同一個夢，但她就是喜歡這樣，孩子佔去了她很多的時間，而剩下來的，她喜歡我抱着她睡。她不要我加班，也不要我出差，這是她的 love language。

 

廣東人有句諺語，叫「愛情飲水飽」，這是不理性的，不吃飯是會餓死的，但愛情，從來就不理性。

 

不要再自以為是，問問你的家人究竟需要什麼，有時候，可能連他們也糊塗了，將自己想要的和自己真正所需要的混淆。不用擔心，這問題不用他們立刻回答，給他們一點思考的空間去弄清楚，同時也給自己一點時間去放下那份建基於野心的安全感。

 

快趁未到邊界時將那份錯置了的安全感殺死，否則，他會毫不留情地殺死你。

 

第二樣重要而又經常被忽略的是「信仰」。看到這裏，可能你心裏會說：「少來了你這個基督徒，又想向我傳教！」

 

「教」我是一定會「傳」的，但我今次就退一步，不傳「基督教」，只單單的「傳教」。

 

你知道嗎？其實真正的無神論者，是很少的，而且也很難實行。信奉無神論比信奉世上任何一個宗教還要難，有說：無神論本身就是一個宗教。

 

真正的無神論者會怎樣？ 靈魂是科學無法證實的， 既無法證實，就是沒有！ 所有鬼故事也只是一派胡言，世上根本沒有鬼。所以無神論者不可以怕鬼，死人只是一團等待腐化的肉。

同樣，屍體也沒有什麼可怕，世界上是沒有疆屍的，屍體不會害人，屍體上活生生的病毒才會害人。

 

結婚擺酒最佳的日子就是農曆七月十四日，因為全世界的白痴也回避了這天，他們說這天是鬼節！多無聊，人類居然會為一件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去搞一個「節」！

 

星座和生肖也不可信，全世界的人怎會只得十二種運程？這完全是無稽。無神論者不可以相信星座、生肖，閒時看一下也是浪費時間。

 

說到這裏，你可能會明白，自己並非真正的無神論。無神論是很難實踐的，全世界六十億人口當中，絕大多數都不是無神論，當中有三分之一人信耶穌，有超過一半人信有上帝。所有信仰都在教導，人死後不是一了百了，死後有來生、有天堂、有地獄，順期自然只能通往地獄。

 

很多聲稱自己是無神論的人，其實心底是相有神的，只是覺得自己在世的日子應該還會很長久，信仰這東西可以留待往後才去考慮，現階段應該積極去建立人生。

 

其實，信仰並不等於消極。很多偉人都有信仰。信仰，很多時能成為生命的原動力，有信仰的人，更能克服生命中總總挑戰。

 

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壽命有多長久，既然心底是相信鬼神，為何不給自己一點時間去尋覓？有否得着也好，試過，也是問心無愧。生命總有最後的一天，「總有明天」只是美麗謊言，你不殺死這個謊言，這個謊言總有一天會殺死你。

緣為冰

2012年，王家衛為一個洋酒品牌，拍攝了一輯短片型式的廣告， 該段名為《Déjà vu 心靈之境》的短片共分兩個部份，前半部長約一分鐘，後半部長大約三分鐘。故事講述一對男女，從邂逅到分開，最後奇蹟地重逢。

 

整個短片廣告在印度的一所皇宮內取景拍攝，廣告拍得很美。

 

王家衛在短片內想表達的只有一樣：緣。

 

「緣」是什麼呢？王家衛這樣說：

 

「緣為冰，我將冰擁在懷裏；
冰化了，才發現緣沒了。」

 

「緣」，就是這樣的東西，當發現它在身旁，會忍不住去捉緊它，但捉緊了，就會發現，它會一點一點地溶化，然後，逐少逐少的，在指縫間溜走。

 

你越要捉緊它，你的體溫，就越發叫它消失。

 

其實，如果忍住不去觸碰它，「緣」會一直留在你身邊。

 

認識一位同性戀朋友，自少就有這個傾向， 他說是天生的。在華人社會，即使是今時今日，同性戀仍然是忌諱，他肯向我坦白這點，我很感激，因為肯定，我是他真正的朋友。

 

朋友在大學時和一位學長很投緣，學長比他大一歲，很照顧他。我的朋友是烹飪能手，煮得一手好菜色，學長經常叫他到自己宿舍，一起玩電玩，看電影，他就負責買菜，煮晚餐。學長完全不知道他的性向，直至有一次，他忍不住觸摸了不應該觸碰的地方。

 

冰化了。

 

畢業後投身社會工作，他又遇到一位前輩，前輩像那學長一樣，很照顧他，教他很多工作上的事情。工作時間很長，每天差不多有十小時，兩人被困在同一辦公室內，漸漸地，他愛上了這位前輩，但今次他沒有觸碰那塊冰，任由它留在身旁。

 

冰，最終也會溶化。五年後，他轉工了，現在已經很少和這位前輩聯絡。

 

我對他說：「冰還是溶化了，不是嗎？」

 

他說：「對，但比起和學長的五個月，這五年實在太長了。」

 

他說得對，人生有多少個五年呢？幾塊冰，已經夠我們走完人生。

 

短片的第一部份是解說緣，第二部份是述說故事背後的奇蹟。但世上那有這麼多奇蹟？

 

這短片其實不應該有第二部份，讓它在第一部分終結就好了，因為緣，根本就是這樣的一個東西。

 

緣為冰，哪有冰不會溶化？

萬用 Save Game Disk

王家衛所拍的都是寫實電影。既是寫實，就必需涉及人性種種，當中亦無可避免地會牽涉情和性。人非草木，情和性，是人生重要的一環。情和性總不能分開，沒有性，情就不會徹底；只有性，情就沒有空間。

 

王家衛的電影雖然很多都涉及性，卻沒有賣弄色情。做愛鏡頭是有的，但永遠是拍得隱隱晦晦，遮遮掩掩，沒有直接的裸露，因為要表達的，是那種感覺，而非技倆。

 

無奈，於社會的普世價值下，電影評級制始終只能將這些題材定性為「兒童不宜」。視乎鏡頭的捕捉角度，較收斂的，就會被評為||B級，較直接了當的，自然就成為了「18禁」。

 

只有一齣例外。

 

《花樣年華》是眾多王家衛電影中，唯一被評為一級的電影。在電影裏，張曼玉和梁朝偉不是沒有遇到過情和性的試探，整個劇情根本就是圍繞着這方面來發展，但故事中的兩位主角，永遠就只停留於情試探的層面，完全沒有丁點兒的越軌，既沒有越軌，當然就沒有進一步的鏡頭了。評級制度也只得將它評為一級，即使沒有小孩子能看得懂這齣電影也好。

 

這段在界線前徘徊的感情轇轕，編織出《花樣年華》中那份獨特的美。但其實，事情發展本來並不是這樣的！故事中的兩位並非這般冰清玉潔，他們最終都是抵禦不住誘惑，在周慕雲所租住的 2046 號房間裏，越軌了。但電影始終是電影，這段牀上戲後來被王家衛剪掉了，在公映時，兩位主角由始至終都保持着潔白的身軀。既然公映時沒有了這段牀上戲，那麽這件事在兩位主角身上就「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他們之間「完全沒有半點越軌的行為」！

 

如果人生也可以像電影剪接一樣有多好呢？任何發生過的事，不如意的，後悔的，有遺憾的，通通將之剪去，變成完全沒有發生過，完全找不到半點痕跡。

 

其實從小孩開始，人就有這個逆轉的盼望，家庭電玩已是一例。像我這把年紀的人，應該有玩過任天堂紅白機，那是八十年代的產物，在當時一盒遊戲帶要賣過百元，很貴。但有幸香港的版權法那時仍然比較寬鬆，市場上出現了一些叫「遊戲博士」的東西，只要有 Doctor，百多元的遊戲，只需十數元就可以擁有。

 

「遊戲博士」其實是一大堆的記憶體，配合任天堂的磁碟機，將遊戲存放在磁碟片上 ，每次玩遊戲時才將遊戲軟件載入 Doctor 內。說穿了其實是翻版，免卻了版權費，磁碟片的成本也遠較遊戲盒帶低，所以百多元的遊戲盒帶，可以降至二、三十元。當年的記憶體價錢高昂，一台 Doctor 要賣過千港元，但「少數怕長計」，Doctor 成為了當時每個男孩的至愛。

 

但「遊戲博士」的「記憶」只屬暫時性，關機後記憶體就會忘掉一切，用 Doctor 玩動作遊戲可以，但冒險或戰略遊戲就麻煩了。所以又有高手出了一樣叫「萬用 Save Game Disk」的東東，若先放入這片「萬用 Save Game Disk」，之後才放遊戲片，那在玩遊戲時，就可隨時儲存進度。遊戲的存檔資料存放在「萬用 Save Game Disk」內，那即使關掉遊戲機，存檔也不會遺失。不是每個遊戲都支援「萬用 Save Game Disk」的，有些遊戲一用就會死機，但我仍然憑着它，完成了《吞喰天地 2》。

 

現實始終不是電影，或是電玩，發生過的事情總歸是發生過，沒有人可以將它逆轉過來。

 

政府的宣傳片不斷重覆着「生命無Take 2」，勸勉年青人不要行差踏錯。但人漸長，往往發現，選擇不再是單純的對與錯這麼簡單，原來，生命中不是每件事都是大是大非的，有很多事情，人可能到最終，也不會知道當初所相信、所選擇的，到底是對，還是錯，又或者，根本不是每件事就有所謂的對與錯，選擇只是令沿途的風光有所不同罷了。

 

那麼，人對重新再來的渴望，到底是單單為了掩蓋遺憾，還是貪婪能夠從另一個角度，去細味人生多一次呢？

 

2014年11月19日，王維基開台了！HKTV 最終沒有用上高價投得的流動電視頻譜，只透過互聯網作廣播。作為王維基支持者，之前又用了這麼大篇幅去談論港視，是否應該要在網誌上說點話呢？ 我覺得，行動比說話來得實際，我已先後幫助多位朋友，在他們家中的電視盒上安裝香港電視直播 app，讓他們能夠安坐家中，收看《警界線》，我相信，我已經盡了粉絲的責任 。

 

港視開台至今已經一個多月了，似乎一切運作都很順暢，哪我又有沒有打算收回之前所說，不看好港視的言論呢？答案是，不會。當然我是絕對可以從網誌上删除那些文章，就像電影剪接一樣，完全不留痕跡。但人生總歸是無法逆轉的，說過的話就是說過了，根本不可能收回，況且，即使所相信的是錯，其實也只是人生的另一種況味罷了。